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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九章  (第4/4页)
的时候,也是心事重重。”    “她还会见我们吗?”    “羡明,我想不会了。”    王羡明沉默一会儿,同卓敏说:“事实上我不记得我认识过她。”    卓敏一怔,她一时没听明白。    “你想想卓敏,她对我们诉过心事,抑或谈过往事,我们真的认识她?”    卓敏不说什么,也许,也许等孩子十周岁的时候,她会玩笑似的提起,丈夫在若干年前,曾经迷恋过一个叫李平的女孩子。    她希望届时王羡明会轻描淡写的答:“我更迷恋夏梦,又不见你惦念。”    但卓敏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,现在她最好维持缄默。    李平终于走了,而且不打算回来。    王羡明心里是什么滋味,卓敏猜到一二。    她问:“你在想什么?”    王羡明说:“他们都说现在开新界车赚得更多,听说运输署又打算放宽新界车范围。”    “你打算怎么样?”卓敏笑问。    “同一班手足商量一下。”    “那么还等什么,走吧。”    李平坐在车中,自然听不到这一番话。    车里电话在响,她接听,是夏彭年。    “我已同令堂交待得一清二楚,她好像很高兴,问你打算念哪一间大学。”    李平不出声。    “你走之前,应该亲自与她话别。”    “你不明白,彭年,在她心目中,她只有一个女儿。”    “这样的成见,到今天也理应消除。”    李平问:“她想不想与我说话?”    夏彭年沉哦“她说她很放心。”    “看。”    夏彭年也不再勉强她,父子母女兄弟姐妹之间,也讲缘份。    “晚上有个饭局,你的上海话可以派用场。”    “我还以为你要我讲法文。”    “八点钟接你。”    “是。”    “还有,我们后天飞米兰转车赴威尼斯。”    “啊。”    夏彭年苦笑“耽会儿见。”    李平挂上电话,闭目养神。    夏彭年并不想她忘记他,不然怎么故意挑沙漠同她摊牌,到威尼斯去分手。    他分明要她余生都记得他。    威尼斯一直在下沉。    它并不是永恒的城市。    因同样原因,夏彭年与李平爱上它。    他俩抵达那一日,春寒料峭,正下毛毛雨,圣马可广场潮涨,游人的靴鞋统统浸在水里,群鸽躲往檐底下,小贩纷纷在商店门口兜售纪念品。    那种纷乱简直同上海有得比,两个城市都历劫沧桑并非一张白纸,每一个巷口,每一条弄堂,都有它的故事。    他们没有带伞,广场上演歌剧,夏彭年买了票子,与李平并排坐,握着她的手,伸进他大衣袋里取暖,把说明书折成一顶纸帽,叫李平戴着遮雨。    居然席无虚座。    小贩过来销售雨具,李平苦中作乐,同他讨价还价。    “太贵了,五元美金。”    那小贩生气“你们是度蜜月来的吧,这么高兴,就给我赚一些。”    欧洲人都是言语专家,讲完英文,又同前排的游客说起德语来。    李平看在这一点份上,给他十块钱。    音乐奏起。    是纪亚孔目普昔尼的蝴蝶夫人。    夏彭年与李平四目交投,无限凄苦。    雨渐渐大了,四周围的人大叹吃不消,但他俩却坐到终场,并不觉时间飞逝。    夏彭年紧握着李平的手不放,两只手都有点麻木,但不舍得。    呢大衣汲饱雨水,渐渐沉重,寒气透心,李平忍耐着,夏彭年却打个哆嗦。    臂众散去,工作人员在台上收拾旗鼓。    暮色合拢,夏彭年轻轻说:“再不回去只怕要患肺炎。”    李平搓了搓膝头才站得起来。    收折椅的工人很了解的笑笑“度蜜月?”    李平点点头,随即仰起面孔,向夏彭年;“我们有多少时间?”    “七十二小时。”    李平低下头“那就不够时间睡眠了,是不是。”    “是的。”    他们真的没有睡。    第二天还是下雨,照样到大运河去坐平底船。    李平说:“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刻,也是我最悲伤的时刻。”    来到这种地方,人莫名其妙的进入诗情画意,感触万千。    他们俩并不觉得困,夏彭年看上去略见憔悴,李平多双黑眼圈。    找到一间跳舞厅,四边都是长镜,金碧辉煌的洛可可装修已经褪色,水晶灯的缨络掉得七零八落,但夏彭年与李平天天黄昏前来跳舞。    乐队见他们的兴致如此好,士气也激昂起来,努力吹奏。    可惜是淡季,舞池里只得两对人。    另一对是老年人,可能是庆祝钻婚纪念。    老太太穿珠灰色缎服,体态轻盈,一曲华尔滋跳得滚瓜烂熟。    李平偷偷看他们,同夏彭年说:“老夫妻不多见了。”    “有是有的,”夏彭年答:“这样恩爱,却是难得。”    李平笑说:“谁叫你不肯娶我。”    “但我恐怕会比你早许多时间而去,李平。”    “借口。”    两老像是猜到他们在说什么,报以笑脸。    “我们走吧。”李平说。    “为什么?”    “我怕他们过来问我们是否度蜜月。”    时间逼近,像打仗一样,事情不置信地发生。    最后的晨曦,夏彭年与李平站在著名的叹息桥上。    他眼睛酸涩,精神恍惚,声音重浊。    她强自振作,心怀重压,暗然销魂。    整个天空是灰紫色的,只在东方有一丝鱼肚白,雨水堕在河中,圈圈涟漪,烟雾蒙蒙。    他说:“景色美得叫人叹息。”    她说:“不止是这样的缘故吧。”    “啊。”    “你看,彭年,人生就像一道桥,我们自彼处来,往那头去,一边走,一边不住叹息,因恨事太多。”    夏彭年怜惜的问:“这些年来,也总有叫你高兴的事。”    李平抬起头,思想像是飞出老远,过半晌她说:“现在我知道了,在那个时候,我也不是不快乐的。”    “现在呢?”    李平忽然笑了,过半晌她答:“现在,现在我也不是不快乐。”    她轻轻叹息一声,转过脸去。    (全文完)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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